班爸&班媽

幼稚園和小學的時候，班上一定會有一種男生，很愛拉女生辮子、掀女生裙子，小女生氣嘟嘟地說「不要、討厭」! 這小男生就愈愛去搗蛋，小時候覺得這種男生很煩很幼稚。長大後，已經不會遇到這種人了，有遇到的話應該也報警了，本來以為這種人只活在我的記憶裡，沒想到結婚後，我發現這種人從我的記憶走出來，就活在我的生活之中。

這種人叫做「婆婆」，人家說不要她硬要，被討厭了還一直來。

我應該跟大家介紹過我婆婆，婆婆沒有什麼朋友，也沒有興趣嗜好，她的生活只有老公和小孩，現在多加了孫子，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婆婆非常傳統，有很多禁忌和地雷，這部分我可以另外寫篇文章和大家分享，簡直就是鄉野傳奇。結婚前和剛結婚的時候，我都覺得婆婆人很好，很客氣，對我很好，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她是好人，只是相處久了，我漸漸明白，公婆對我好，是因為世俗認定公婆應該至少表面上要對媳婦好，他們對我好，其實是希望我對他們兒子好。

結婚前，為了訂婚儀式要辦在哪裡，和公婆就有了磨擦，當初只覺得公婆很強勢，希望所有的事情都照他們的意思辦。剛結婚的時候，和婆婆愈來愈多的摩擦來自「生孩子」這件事，婆婆不明講，甚至會說不用強求，但總是在我耳邊說誰誰誰懷孕了、去哪間廟拜拜、看哪個中醫、她去給哪個算命的算我會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有一次婆婆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了很多食材的名稱，她說:「如果懷孕的話，這些東西不要吃」；有一次一起去廟裡拜拜，拜到註生娘娘時，她走到我旁邊在我耳邊說:「請註生娘娘保佑給你一個可愛的小孩」。她有意無意說的話、做的動作，都刺傷了那個時候極度敏感的我，最記得是有一次她說:「誰叫你們生孩子那麼慢」，其實還有好多好多讓我到現在都隱隱作痛的話，對婆婆，從那時候開始是有點反感的，而和婆婆在這方面的摩擦我就不多說了，之前都寫在好多篇文章裡了。

剛結婚那三年，雖然和婆婆會為了生小孩的事有摩擦，但畢竟我沒跟公婆住，雖然我跟他們很常很常見面，大概一個星期至少見三天，但反正我會回到自己家，有距離才有喘息的空間。生了雙寶以後，公婆因為「覺得」我們需要幫忙，所以拉著行李箱就自己來住我家了，一個星期至少三天，我從一開始的不爽、抗拒，到後來竟也慢慢適應，這樣的日子也過了一年半。所以，和公婆之間的距離愈來愈短，到後來只有一牆之隔，喘息的空間瞬間化為零，摩擦就愈演愈烈。

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引起摩擦，而我最近和婆婆最大的摩擦就是「奶」這件事。雙寶已經一歲半了，醫生說，一歲的寶寶其實就可以斷奶，開始喝鮮奶，慢慢要戒掉用奶瓶喝奶，和大人吃一樣的食物，只是要剪比較小塊，方便咀嚼吞嚥。雙寶一歲後我就慢慢調整他們喝奶的次數，從六次變五次、四次、三次，到現在只剩早晚一次。雙寶一歲以前一直都喝能恩HA1，一歲以後改喝能恩HA3，去年他們因為沙門氏菌住院，醫院營養師評估雙寶比較瘦，建議我們一歲後可以讓他們喝亞培小安素。哥哥的生長曲線都維持在25%~50%，算不胖不瘦，但弟弟從出生就比較瘦小，之前體重都在3%以下，現在則是15%~25%，所以哥哥維持喝能恩HA3，弟弟則是一半能恩HA3配一半小安素。但其實現在配方奶不是他們主要的營養來源，所以對奶我其實沒有很在意。

和婆婆對奶的摩擦，就從一早說起。

我說:「爸媽早」，看到桌上有兩個弟弟喝剩的奶瓶，表示睡前奶喝完後，從晚上九點到早上，弟弟又喝了兩次奶，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婆婆說:「早，弟弟早上五點喝奶，哥哥喝奶了沒?」

我說:「還沒，我現在直接讓他吃饅頭。」

婆婆說:「不用喝了嗎? 還是要啦! 我們大人吃麵包也都有配牛奶阿!」

聽到這句話我有點驚呆，他們是寶寶，喝了奶他就飽了，就不吃正餐，基本上，奶和正餐就是二選一，沒有正餐配奶這種事，要不要配咖啡算了? 到這裡我已經覺得有點煩了。

公公說:「我看趕快去泡一泡啦!」(是的，公公當家習慣了，講話很常用命令語氣，有時候聽了真的不太舒服。)

我沒有反應，繼續餵哥哥吃饅頭，打算用沉默讓這段對話畫下句點。一般人到這裡，應該知道要閉嘴了。

婆婆說:「你真的不泡給他喝嗎?」

我說:「不用了。喝了奶他就不吃饅頭了。」

公公說:「這樣不夠營養啦! 我去泡!」

我說:「真。的。不。用。了。」

婆婆繼續說:「他們一天至少要喝四次奶，不然他們太瘦了。要不要改喝羊奶? 你大嫂和小姑都買羊奶耶@#%$^%^^&^*^%&*^&*&%$%#$#」

我把耳朵關起來，不想再聽婆婆碎念，心中的一把火愈燒愈旺。

公婆住我家的時候，我的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永遠都是圍繞著「奶」。我已經說了不要，婆婆還是要拉我辮子掀我裙子，幼不幼稚? 而「奶」也只是眾多婆婆要插手管的事之一，導致每個和婆婆相處的時刻，都讓我想發火。譬如

「奶瓶消毒過了嗎?」

「這個水杯有消毒過嗎?」

「這個是弟弟的水杯嗎?」，我說:「是」，婆婆依然不相信，把水杯拿去看有沒有弟弟的記號。

「他們吃飯配什麼肉?」

「他們有沒有吃蛋? 每一餐都要有蛋喔!」

「弟弟是不是都不喝水，那倒溫水給他喝喝看。」

「他們是不是都不喝水，要不要弄柳丁汁給他們喝喝看。」

這些都只是星星之火，我可以敷衍地回答，或是照往常把耳朵關起來，但讓我爆炸的事情就發生在端午節。

端午節不免俗一定要回婆家，第一天我們打算吃完中餐帶雙寶去外面走走。

婆婆問:「要不要泡奶給他們喝?」

我說:「不用，才剛吃完中餐。」

婆婆說:「弟弟一直吸手指，他一定是餓了。」

我沒有理她，轉身去廁所尿尿，短短的兩分鐘，我從廁所出來，雙寶已經躺在沙發上喝奶了。

婆婆說:「你看! 他們餓了，還是有在喝阿!」

我覺得有一種被人家偷襲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而且，你什麼時候泡奶給他們，他們都會喝阿! 只是喝多喝少的問題。這跟你現在給我一杯珍珠奶茶，我都有辦法喝幾口是一樣的道理，重點是，他們「不需要」喝，這樣會打亂他們吃飯的時間。因為才剛回婆家，而且又趕著出門，我決定把這口氣吞回去，以和為貴。

第二天，雙寶吃完早餐。

婆婆問:「要不要泡奶給他們喝?」

我說:「不用」，心裡翻了八百個白眼。

婆婆說:「他們吃早餐不用配奶嗎?」

我說:「不用。」

婆婆說:「我熱鮮奶給他們喝好不好?」

我覺得秀才遇到兵，你就是一定一定要讓他們喝奶，不給他們喝奶你個人會脹奶是不是?? 我不想爭論，於是耐著性子說:「好。」

婆婆用杯子裝了兩杯溫鮮奶，我知道雙寶一定不喝，果真一個把杯子推開，一個喝一口就不喝了。我在心裡默默訐譙:「就跟你說吧!」。

婆婆小小聲地嘖了一聲，說:「怎麼都不喝。」

第三天準備回家，婆婆已經盧了兩天「奶」，我都強忍住想翻桌的心情，因為他們畢竟是公婆，我是晚輩要尊重長輩，我雖然沒有大小聲，但我的表情多少顯露出我有點不高興，一般人應該會就此罷手，我覺得今天如果再跟我囉嗦奶的事情，我就要爆炸了!! 早上雙寶吃完早餐，過兩個小時準備小睡，我陪哥哥在客廳玩，公公要帶弟弟上樓，婆婆「ㄟ」了一聲，我雖然背對他們，但我立馬知道她要叫公公泡奶給弟弟喝，她應該默默做了一個泡奶的動作，公公說:「可是他剛剛才吃了很多東西耶!」，我心裡的怒火慢慢燒，回頭看，公公手上拿著泡好的奶上樓，我輕聲地說:「弟弟變成小嬰兒了，都要喝ㄋㄟㄋㄟ」。其實我已經氣炸了，真的是要氣到發抖，覺得婆婆太無理取鬧，用這種小手段，以為我是聾了還是瞎了還是傻了，為什麼執意要讓弟弟喝奶。當時我真的氣到想哭，抱著哥哥上樓回房間，躺在床上，整個人像一座火山。

從那時候開始，我的臉都很臭，我覺得我連假裝都做不到了，下午準備回台北，婆婆對著我說:「你看，剛剛弟弟奶也喝完了阿!」，你到底想證明什麼? 我已經完全不想跟她說話，板著一張臉，沉默。

一整天心情都很差，回到家，婆婆傳簡訊給班爸，大意是:「我鄭重懇求你們夫妻給弟弟多喝一點奶，我每次想到弟弟手臂那麼細我就睡不著覺，我不知道你們是聽哪個醫生說現在不用喝奶，他們現在就是要一天喝四次奶，加副食品，還有餅乾點心，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跟我有一樣的想法，他們現在才幾顆牙，大人吃的東西太硬了根本沒辦法消化，可以換羊奶比較營養。如果你們因為這樣覺得我很煩，我也認了。」

看了這個簡訊，我再次爆炸，我覺得憤怒又沮喪。為什麼婆婆要管這麼多? 為什麼我已經說了不用，也已經跟她解釋過一天喝兩次奶的道理了她還要緊咬不放? 我覺得我不能照自己的方式養小孩很沮喪，覺得公婆要插手我小孩的大小事讓我很厭煩，覺得總是被質疑為小孩做的決定很委屈，覺得我的小孩總是要拿來跟別的小孩比較很煩，真的很煩。雙寶從來就不是好餵的小孩，他們一天的作息就是大概五點會起來討奶，喝了奶繼續睡，七點起床吃早餐，九點吃水果點心，十點小睡，十二點吃中餐，兩點吃水果點心，三點或四點小睡，六點吃晚餐，九點喝睡前奶，睡覺。如果多餵他們奶，他們正餐就亂吃，一兩口就嘴巴緊閉撇頭，然後很快就又餓了。婆婆因為很愛灌他們奶，於是很常看到他們正餐愛吃不吃，就覺得他們不愛吃飯，所以要補餵奶，這不是一個惡性循環嗎? 而且，他們吃的東西已經不叫「副食品」，他們現在一歲半，已經要把食物當正餐，食物才是主要營養來源，奶只是補充品。醫生說，奶也可以用其他方式補充，譬如鮮奶、優酪乳、或是用鮮奶做濃湯、布丁，都可以，不是用奶瓶喝奶才是補充奶。已經溝通過好多次，她耳朵就是很硬，聽不進去就是聽不進去，這種無效的溝通讓我好沮喪好生氣，每次見到她，她又要再念一次，我就又要再解釋一次，然後她從來都沒聽進去過。

我覺得為了奶的事情一直鬼打牆，心裡不爽到極點，班爸算是支持我，回了簡訊給他媽，也傳了相關文章。我本來以為這件事可以到此為止，再讓我聽到「奶」的事情我就要起笑了!!! 沒想到，公婆還不死心。

前幾天，公公打電話來說:「我那天早上喝了弟弟喝剩的奶，怎麼那麼甜，這樣可以嗎?」我當下覺得，夠了!!!!!!! 配方奶本來就比較甜，而弟弟喝的奶有加小安素，小安素是專門給比較瘦小的小孩喝的營養補充品，想當然是比較甜，所以才會長胖，但我們也怕過甜，所以才讓他喝一半HA3一半小安素，而且有泡比較淡一點，小安素是台安營養師推薦，也是我們看的小兒科醫師認可的。重點是，你去喝他喝剩的奶幹嘛?? 這個舉動不就是不信任我為他們做的選擇嗎? 你怎麼不去喝你女兒的母奶??

昨天班爸說，婆婆打給他，又說了一遍奶太甜的事，說她想到這件事情晚上都睡不著覺，我心中響起一首歌「半夜睡不著覺，把心情哼成歌」，以婆婆睡不著覺的程度，真的寫歌的話，都可以出專輯了! 班爸回他媽:「可以不要再講這件事了嗎? 我覺得很煩」。我知道公婆絕對不會善罷干休，以後每見面一次，都一定會再說到奶的事，老實說，我打算堅持自己的作法，不做任何回應，因為我真的累了。

雙寶這陣子很歡，特別難帶，為了安撫他們我已經精疲力盡，有時候沮喪到好想哭，這時候公婆又來湊一腳，讓我覺得他們沒幫上忙，只有火上加油，公婆也很歡，歡奶的事，讓我更沮喪了，我無力去安撫公婆，奶這件事在我的生活中的重要性真的排在很後面，我比較在意的是自己的奶很垂回不來，但對公婆來說，雙寶喝奶卻是一件大事，這認知的落差，就是磨擦。還有一點，爸媽不緊張，公婆緊張什麼?? 反正已經證明溝通無效，我也盡力表達立場了，我不想再做白費力氣的溝通，這只會讓我更生氣更沮喪。婆婆就是因為太閒，沒別的事做，才會要插手管這麼多事，然後被媳婦討厭，她覺得我不受教，我覺得她管太多，所以她不喜歡看到我，我更討厭看到她，(怎麼有曹西平上身的感覺?)。公婆他們很強勢，習慣什麼事都要照著他們的做法，但很抱歉，孩子是我的，我是他們的「媽媽」，我給他們的或許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適合他們的，請「尊重」我給孩子的選擇，公婆可以給意見，但到最後決定權還是在爸媽，不要以為自己是長輩就可以強姦我的教養方式。如果連這點尊重都做不到，那也不要怪人家不尊重你，如果要插手管這麼多事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感，那婆婆請麻煩想辦法自己再生一個，隨你要餵四次奶、十次奶我都不會吭一聲。到這把年紀，應該是要含飴弄孫，但我倒覺得公婆沒有樂在其中，反而找很多事讓自己煩，婆婆來看雙寶的時候，總是緊張他們嗆到、他們跌倒、他們打架，我這媽媽在旁邊若無其事，她應該又覺得我「嘸要嘸緊」，但他們是小孩，他們本來就會嗆到會跌到會打架。我爸媽從來不會過問兒子媳婦女兒女婿，給孫子用什麼、給孫子喝什麼，我爸媽每次看到孫子，就是很樂在其中地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孫子吃什麼喝什麼一天大幾次便，請交給他們的爸媽擔心就好。

所以，說了這麼多，婆婆，請不要再拉我辮子掀我裙子了，我說不要就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