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爸&班媽

2010年12月到2014年5月，是我人生最黑暗的42個月，這三年半就是從我剛結婚一直到確認懷雙寶之間「不孕與流產」的歲月。現在雙寶已經六歲，也就是我已經脫離那段黑暗的歲月七年了，老實說，現在的我要兼顧育兒和職業婦女的生活，每一天都被忙亂淹沒，當年那種陰暗扭曲的心境已經淡了不少，但那種煎熬糾結的心情就像一把刀，把每一滴眼淚、每一次嘶吼刻在我的骨頭上，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最近看一齣很夯的連續劇·「未來媽媽·」，深入描述各種不孕、流產女人的經歷和心境，我看的時候很能感同身受，很像在看當年的自己，但我一滴眼淚也沒流，因為當你曾經切切實實把那如地獄般的過程走過一遍，每一步都是眼淚，現在反而哭不出來了。

最近看到趙小僑的新聞，之前就知道她努力求子都沒有結果，半個月前朋友傳來新聞，她和劉亮佐終於成功懷孕，肚子裡的寶寶已經三個多月，當下我超開心的！雖然其實人家懷孕不關我的事，但很能感受那種求子多年終於成功的狂喜。結果，不到一個星期看新聞發現寶寶沒有心跳了，看到新聞的時候很難過，因為曾經走過所以可以100% 體會，醫生宣判寶寶沒了的時候，那種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我覺得求子這條路上大家都會找個標的，也就是同溫層的指標人物，通常是也正在求子的名人，我當年的指標人物是大S·、范瑋琪、汪用和、、。有經歷不孕和流產的姊妹應該都知道，這條路上除了每個月期待又落空的挫敗和無盡等待，以及對自己身為女人的質疑之外，最痛恨的就是周遭親朋好友假關心真壓力的碎嘴，身為一個平民老百姓的我們對這樣的壓力都已經難以招架，更何況是名人，得把私生活攤開在陽光底下被大眾檢視品頭論足，那樣的壓力更是加倍加倍再加倍。

求子的時候，我一天24小時都在想著生小孩這件事，想著我到底什麼時候會懷孕，我曾經在捷運站把「月」「台」兩個字看成「胎」，坐手扶梯會刻意站在孕婦後面，因為我覺得這樣下一個就是我。什麼西醫中醫、偏方、求神問卜祭改、貼符喝符水，只要能懷孕我都會試，我曾經說過，如果人家說吃大便會懷孕我會馬上去吃！一般人可能覺得我是瘋子，我也承認當年我是真的想懷孕到有點瘋，甚至有點憂鬱症，但我覺得「不孕」這件事情就是痛苦到會把人逼瘋。那個心路歷程是，你不知道為什麼不能懷孕，醫生都說是機率，但即使試管會讓懷孕機率增加，卻也不是保證，失敗了你只會聽到醫生說可能是胚胎不好、可能是子宮環境不好，也可能單純運氣不好。身體的痛苦是其次，打很多針吃很多藥做很多侵入式檢查，變胖、水腫、腹部悶痛都沒有關係，至少我們有在努力，每一次嘗試都是一次投注等開獎，一券在手希望無窮。我覺得最痛苦的是心理的痛，懷孕這件事情是這樣，不是努力就會有結果，沒有結果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只能不斷調身體等一個未知，希望下個月能像那些求子多年突然自然懷孕的幸運兒一樣被雷打到，但每個月都沒這麼幸運，驗孕棒上乾淨的一條線宣告我們是失敗的女人，繁殖這麼動物本能的事情我們也做不到，然後臉書、IG上總是有女明星、親戚、朋友宣布她懷孕了，當下總是被雷打到，但是是五雷轟頂，瞬間被打趴，很想回到自己陰暗的洞裡躲起來偷哭。然後逢年過節或是突如其來被問到「什麼時候要生小孩？」、「有沒有好消息」、「有沒有去檢查身體？」、「聽人家說某個廟求子很靈驗」，都像是直接在心臟被開了一槍，好想死掉，真的好想死掉，可是我們還是要強顏歡笑，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再大哭一場。

如果說求子的痛苦指數是10，那麼流產的痛苦指數絕對超過10,000，因為本來擺脫不孕成功懷孕，無盡的等待終於結束，但老天爺卻反悔了。曾經真實感受寶寶在肚子裡，某一天就這樣沒了….然後，這次我們不但是要回到不孕的無盡漩渦，打掉重練回到原點再來一次，還要再加上失去寶寶的傷痛以及陰影，更加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唯一一次懷孕的機會搞砸了，得而復失的痛，更痛。同樣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們答案，可能是基因不良、可能是胚胎不健康、可能沒有原因單純運氣不好。下一次什麼時候會懷孕？不知道，可是我們不能放棄，只能傻傻地繼續試、繼續等待。然後無感地聽身邊的人說「沒關係啦！這只是一次不成功的懷孕」、「寶寶只是回去拿東西，很快就回來了」，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心裡默默地為寶寶立了一個墓碑，只有我們會思念、用我們的方式回憶寶寶。

給所有正在經歷不孕和流產的女人，我要跟你們說，有一天一定會懷孕的！這是真的！！現在被不孕和流產的黑暗扭曲籠罩，讓你沒辦法感受自己和另一半正在慢慢的改變。說句很怪奇的話，懷了雙寶之後我才明白老天爺讓我經歷不孕和流產，是為了給我一份珍貴的「禮物」，你聽了可能嗤之以鼻外加翻白眼，因為現在的你正被龐大的挫敗重擊沒有辦法敞開心胸感受，但我是真心感謝這段經歷。因為要調養身體，所以我培養了很健康的飲食和運動習慣；我因為想生小孩而離開職場，換來愜意而能充分反思、感受生活周遭每個律動的長達一年多的長假，人生何其有幸能有一年多的長假，那種一起床無所事事的長假。因為五次人工受孕 + 一次試管 + 一次凍胚 + 兩次流產 + 免疫療程，我和班爸從每一次挫敗浴火重生，那三年多建立深厚緊密的情感，雖然我現在還是覺得他有時候很兩光很欠揍，但我必須說，如果沒有那三年的試煉，如果我們一結婚就生小孩，那我們早就離婚了。最後一個禮物，是堅強的自己，我常覺得能打敗不孕和流產就無敵了，能從這樣的煎熬走出來，你會蛻變成一個更堅強的女人，自信、謙卑、溫暖而有同理心，沒有什麼事能打倒你。

加油！我沒辦法說還要等多久，但這樣的等待絕對值得，除了可以把寶寶踏踏實實地抱在手上，開啟人生另一個篇章 - 育兒，更可貴的是這等待的過程中，身心靈因為這獨特的試煉而變得更完整、更美麗，這可是其他女人沒有的禮物喔！加油！有一天一定會懷孕的！！你很棒！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