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爸&班媽

我曾經問過班爸，他跟朋友聊天時，會聊到生小孩這件事嗎? 班爸回答我，朋友會問老婆懷孕沒，然後就不會再聊下去了，不會追問生小孩的進度，不會談到生小孩的壓力，男人對生小孩這件事好像覺得沒什麼好聊的。因為我每次和幾個麻吉的女生朋友聚會時，總是會抒發一下我的不孕心情，雖然有幾個朋友根本還沒結婚，還是會發揮女生朋友的功用，設身處地的安慰我。所以我對於男人之間不聊這種事真的不太明白，那男人私底下都在聊什麼? 很好奇男人對「不孕」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求子三年來，我好像都是以自我為中心，我只關心我的身體、我的體溫、我的子宮、我的卵巢、我的卵泡、我的內膜，我也只關心我的情緒、我的煎熬、我的挫敗、我的失落、我的歇斯底里。班爸，在這條路上好像一直都是配角，我覺得他的功用就是貢獻精子，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要完全接受我在這條路上所有的喜怒哀樂，要負責在我失敗的時候安慰我，要主動幫我擋掉來自婆家的壓力，如果我瘋了，班爸要跟我一起瘋。我常常覺得都是我在受苦，都是我在感受身體的細微變化，都是我在接受一堆侵入式的檢查，都是我在吃中藥，都是我在打針，都是我在承受這一切生不出小孩的壓力。因為想到「不孕」，大家一定先把矛頭指向女方，女人就是要在前面擋子彈，男人就在後面說「順其自然」、「隨緣」就好了。男人你懂什麼?

我好像沒有關心過班爸這三年來的心情，我們一起經歷不孕、人工、試管、流產，其實我真的很好奇同樣在這條路上的男人的心路歷程。所以，這次特別邀請班爸當主角，請他從老公的觀點來看「不孕」這件事，班爸寫了以下這篇文章。(因為班爸是個廢話很多的人，所以文章只好分成上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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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子的路上，辛苦的真的不是只有妳!」

「小孩不見了，難道只有妳是受害者嗎?妳有想過我也是嗎??」

「我好想班班…想到我的眼淚根本止不住…」

這些都是我跟班媽說過的話。

生小孩這件事似乎都是以女性的觀點出發，畢竟，懷胎十月的艱辛歷程，男性永遠無法體會，更不可能知道小孩在媽媽肚子裡那種心連心的感受。所以，不論懷孕與否，女生是主角，聚光燈都在她們身上。男生大概連配角都不是，因為醫生或是婆婆才是配角 (因為他們的戲份往往較重)，男生在這過程充其量只不過是個跑龍套的，他們怎麼想，演得好或壞，誰在乎呢?!

但，這種角色真的是吃力不討好~~ 女生懷孕了，噩夢的開始，小心翼翼的伺候她算是基本配備，就算在半夜三點要你立馬去買墾丁迪迪小吃的炸雞，最好買給她，免得她盧你的時間都可以墾丁來回三趟了! 女生一直沒懷孕，凌晨五點要妳起來做功課，只因為今天體溫高了，「可能」要排卵，拼了命的還是要來上一發!

公婆的問候肯定少不了，男生這時候從跑龍套變成編劇! 懷孕了，不想公婆過度關心，又為了想讓老婆多休息，所以不能回婆家，男生會說「最近她工作累壞了，週末都要加班，太辛苦了，所以我要她在家休息」(為了維護她的面子，千萬不能說「她」想休息，要說我強迫她)。沒懷孕的話，周遭的所有人幾乎是緊迫盯人的關心，男生又要跳出來說「兩個人生活這麼愜意，也不用省吃儉用的留東西給下一代，為什麼一定要生呢?」

所以~男生多功能的角色，演得死去活來，被夾在中間當三明治不打緊，有時候還緊到像肉粽一樣被繩子綁得緊緊的!! 對，喘不過氣，壓力大到有十座玉山扛在肩膀上，甚至羨慕路邊的流浪漢，只要煩惱今天吃什麼就好，而不用面對一連串婚姻帶來的連鎖反應…但，歡喜做甘願受，認了吧!!

結婚前我就很喜歡小孩，因此結婚之後，班媽想要小孩，當然就是全力配合。配合的瘋狂程度包含搭早班高鐵從台中到台北播種，然後再立馬回台中工作。包含從周一到周日，下班後或是凌晨，拼了命的做功課。這些勞力工作，其實已經是最輕鬆的了。在勞力密集付出的一年後，開始了最難熬的心路歷程，當然就是這中間班媽心情的起伏以及她非常非常非常迫切想要一個孩子的心!

班媽開始天天量體溫，她的心情基本上就跟她做的線圖一樣，我多希望她可以天天發燒，這樣她心情會超high，若不幸燒壞的話，那她應該也會忘了她想懷孕這件事。當然，勤奮的量體溫並沒有讓她順利懷孕，所以她去做了各種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她的眼神微瞇的看著我而且帶了深深的疑惑說: 「問題該不會是在你身上吧??!!!」，為了證明我男性的尊嚴，我也去做了精子檢查，檢查的結果證明了我的尊嚴依然健在。但是，後來才發現，身邊許多男性友人，其實是如此排斥這件事情，認為檢查精子會讓他們很受傷，雖然我還是不知道到底是傷在哪裡??

檢查沒問題，班媽也沒辦法天天發燒，她就把腦筋動到人工受孕的部分。終於在這部分開花結果，在知道班媽懷孕的當下，我的眼淚就跟瀑布一樣，我不停地跟她說恭喜、辛苦妳了，因為對一件事情這麼執著的堅持一年多，即使這中間遇到這麼多的困難，她也不曾放棄，我感念她做的努力，更心疼她的辛苦。

第一次體會當爸爸的心情，大概就是把「爽」字放大到整個螢幕這種感覺，即使上班天天被老闆訐譙，都可以由衷地面帶微笑跟他說謝謝指教，對，真的就是這麼爽!! 當時天天跟班媽幻想要準備什麼來迎接班班，即便之後經濟壓力會變大，但是「甜蜜的負荷」可以說明那時的心態，甘之如飴。

要到天堂好遠，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走到入口，卻在八個禮拜之後，馬上掉到地獄，而且這地獄之深，深到也許一輩子都爬不出來…班班走後，我們像行屍走肉，吃喝拉撒之外，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想班班，悔恨我們沒能將他留下，埋怨老天為何對我們如此殘忍，班媽天天以淚洗面，身為她的另一半，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一方面沉浸在傷痛之中，一方面也痛恨自己的無能，這樣的低氣壓大到讓我不知道時間是否還有在運轉……

男人會流淚、會感傷、心也會痛，外表的堅強是這個社會教育我們需要如此，而不是與生俱來的天賦。男人比較快走出傷痛，即使傷痛依然駐足，只因為男人不站起來，這個家就永遠倒下了。班班的離開，的確就像班媽所說的，沒人理解，甚至沒人在乎。但是，畢竟女性還是有些人可以體會，男性之間，沒人能懂…沒有朋友可以訴說，沒人理解我聽到班班走了的當下，只看到醫生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腦筋空白。沒人了解班班的走帶給我多大的痛，痛到我可以天天嚎啕大哭，半夜醒來寫信給班班告訴他我多想他。真的，沒有一個男人知道，或者應該說，這樣的話題不會在男性的對話中出現，因為他們搞不好都不知道自己老婆如果經歷這些事情，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班班走後，班媽想要小孩的心變本加厲甚至是走火入魔。她看到別人的小孩會有怨恨，她看到別人懷孕會覺得世界如此不公平，她甚至於對她的信仰產生了疑慮。我很擔心，更害怕她會不會從此不再快樂，或是沒辦法樂觀的去看待這世界的一切。班媽這樣的心態開始讓我有了更大的壓力，因為我們還是很常看到我那一歲多的姪子，我還是會很開心的跟他玩，但班媽卻一點都不想跟他有所接觸。為了不再讓這樣的事發生，為了讓班媽斷了生小孩的念頭，我想~我去結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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