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爸&班媽

雖然我沒有主動公布懷孕的消息，但還是有不少朋友從別人口中知道了。

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句話都是:「你怎麼不講啊?」

我開玩笑說:「你要幫我養喔?」

大家的第二句話是:「恭喜耶!」，有的朋友還會加上一句:「終於~」

我很開心地接受大家的祝福，但不想多費口舌讓他們理解他們這句「終於」背後對我和班爸是長達三年的煎熬與苦難，不想多說人工、試管、流產、免疫、天天打針吃藥為了保住寶寶的艱辛。我真的不需要別人的一句:「哇~你好辛苦喔!」，我知道我很辛苦，但是沒走過這條路，你怎麼能真的懂那箇中滋味呢?

朋友們的第三句話是:「男生還是女生?」

我說:「雙胞胎，兩個男生。」

大家的反應是:「哇!好厲害!你以後在婆家走路可以橫著走，說話可以很大聲!」

我的回答是:「我婆家好像不在乎男生女生耶，現代人誰還重男輕女啊? 我和老公反而希望是女生ㄌㄟ~」

我和班爸是真的不在乎男生女生，我也沒有因此在婆家走路有風，或是說話提高分貝。而我娘家的人都還希望我懷的是女生。但幾次看到大家對生男生這件事的反應，才知道原來台灣社會多少還存在這種重男輕女的八股思想，我以為上一輩的人才有這種觀念，沒想到即使是我同齡的朋友也一樣。所以我和班爸特別低調，總是強調婆家沒有這種觀念，我也沒有因為懷男生而有什麼特權。每次說我和班爸其實比較喜歡女生的時候，都覺得很對不起肚子裡的兩位男士，都要偷偷在心裡跟他們說抱歉，這麼說只是為了矯正視聽，媽媽真的很愛你們!

接下來是今天文章的重點了。談完男生女生的話題之後，朋友們絕對會接的話是:「雙胞胎!還是兩個男生耶!你完蛋了!接下來幾年你都不用出門了!你一定會瘋掉!」。我很想跟他們說，其實，幾年前我早就以為自己完蛋了，這三年來也不知道瘋掉幾次了，這一切老天爺都看在眼裡，這兩個男寶寶是老天爺垂憐送給我和班爸買一送一的禮物。我當然知道寶寶生出來後，我會睡眠不足、會手忙腳亂、會不耐煩、會沮喪、會崩潰、會哭、會和班爸吵架，但這都是我和班爸求來的，我們要的是這樣的瘋，紮紮實實把寶寶抱在手上的瘋，而不是無止盡地失落和空等待，那種瘋才更可怕。但我依然不多做解釋，總是順著朋友的話說:「對呀!我應該會變黃臉婆，頭髮會黏飯粒，身上都是吐奶味」。

有時候，不解釋不是認同，而是因為有太多東西要解釋，不如不說了。

反觀另一種思維。班爸有不少外國客戶，每個客戶知道班爸即將迎接一對雙胞胎的時候，大家的第一句話也是:「恭喜!」，第二句話也會問:「是男生還是女生?」，第三句話就和台灣人非常不一樣了，他們多半會說:「好棒喔!每個寶寶都是奇蹟!」。如果我在場，我一定會對這些客戶親吻加擁抱，因為每個寶寶真的都是奇蹟，對我和班爸來說更是如此。只有一兩個客戶第三句話會說:「OH~BOY~」，這句話在英文裡有「喔~天啊~」的意思，但照字面上也可以翻為「喔~男孩~」，有一語雙關的意義，多多少少也是指男生很調皮，會手忙腳亂的意思。不管怎麼樣，他們最後都還是會說:「好棒喔!很為你們夫妻高興!」，但絕對不會對著班爸說:「你完蛋了!你一定會瘋掉!」這樣的話。班爸的客戶們其實一定也知道生一對男生雙胞胎對夫妻的生活會有多翻天覆地，但這是別人家的事，當下給予祝福就好。如果有和西方人相處會知道，西方人其實比較管自家的事，人與人相處相對客套一點，而中國人則是相對熱心，即使不很熟也會掏心掏肺給對方建議和分享自身的經驗。

其實，以前我知道別人懷孕的時候，也會對著人家說:「趕快趁現在去看電影、出國，生出來以後你就沒機會了」，中國人好像喜歡「醜話說在前面」。我以前有個同事受西方的思想影響很深，每次聊天談到小孩，大家紛紛說小孩有多皮、多煩、多讓人想抓狂，她總是說:「小孩超可愛的，我好喜歡小孩!」，當下我總覺得這同事好假掰，在家明明一定快被小孩搞瘋了，幹嘛不發洩一下，還壓抑情緒說自己的小孩是天使。

中西方的思維真的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記得之前心孕姐妹聚會時，一個嫁給西方人的姐妹說，她和老公住在台北一棟大廈，那棟大廈住的多半是外國人，她在那裡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問她:「什麼時候要生小孩?」。但只要一踏出那棟大廈，隔壁棟的鄰居、市場的攤販、親朋好友都會問:「什麼時候要生小孩?」。對西方人來說，什麼時候要結婚，什麼時候要生小孩是很隱私的問題，只有真的好朋友才會聊這樣的話題，不太熟的人問這些問題是會被認為很無理、很不禮貌的。不像台灣社會，這些問題被當成像「吃飽沒?」一樣的家常。以生小孩這件事來說，我希望我是住在西方社會，而不是在台灣這個過度關心的地方。

幾個月下來深深有感，至少在表面上，在西方人眼裡，寶寶都是天使；在台灣人眼裡，寶寶都是惡魔。我的寶寶是天使還是惡魔? 我相信他們一定有惡魔的時刻，但不管怎麼樣，在父母的心裡，每個寶寶其實都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