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寶並不是第一次住院,第一次住院是疝氣開刀時,弟弟住兩天,哥哥住一天;第二次住院是九個月時,我重回職場的第一天,因為感染沙門氏菌住院六天,那次住院因為是在台北,所以我上班的時候就由公婆和我媽、我姊輪流照顧。但這次住院是在台中,本來以為是來爽爽度假的,沒想到最後是在醫院度過。醫生宣告要吊點滴,我最害怕的就是護士要在雙寶手背上插軟針,我自己幾次靜脈注射的經驗都不太好,不是找不到血管就是插進去後還在裡面鑽來鑽去,狠痛啊~~~~!!! 這次雙寶兩個情況都遇到了,因為沒怎麼吃東西,所以護士找很久才找到血管,哥哥更可憐,針插進去後還鑽來鑽去,大家可以想像雙寶是如何奮力掙扎嘶吼痛哭,兩個大人壓著,但都還能感覺到他們想掙脫的蠻力。接下來的七天,雙寶就是連著點滴,一隻手是完全不能用,對一個兩歲半的小孩來說,著實是種折磨。

醫生說雙寶的白血球一萬八,應該是細菌感染,還要驗尿才能知道是什麼病毒。因為沒有病房,所以我們待在急診的兒童觀察室,不大的空間擠了四張病床,我和班爸休息的地方只有一人一張椅子。我們希望能住雙人病房,這樣雙寶在一間我們比較好照顧,於是就這麼在急診等病房。

這次雙寶吊點滴的經驗很差,不知道為什麼雙寶的點滴常常滴到一半就不滴了,護士看了說:「要沖一下」,我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只看到護士拿了空的針筒來,抽了一些點滴裡的液體,然後朝哥哥手背上黏的點滴線旁邊一個小洞口注射,她一注射下去哥哥馬上放聲大哭,一直說好痛好痛。後來聽護士解釋是因為點滴線不順的話,血液會逆流堵塞住,要「沖一下」讓濃稠堵塞的血液沖散,所以如果太長時間點滴沒滴的話,血液會逆流到點滴線裡,大概是這樣的意思,所以「沖一下」就會感覺到血管一股很大很脹的壓力。那幾天,雙寶不知道被沖了幾次,痛哭了幾次,我們不管白天晚上,即使是在睡覺,也要每隔一段時間就檢查點滴有沒有在滴,屏氣凝神看著透明的液體,沒在滴整顆心就沉下去,唉…..要叫護士來沖一下了,幹…..。然後雙寶總是說:「痛痛的」,我和班爸就要朝他們的手背吹氣呼呼,一整天下來吹氣吹到快缺氧,第二天婆婆拿了扇子來,我們才想到用扇風取代吹氣,我真的恨死點滴了。

雙寶依然發燒,哥哥每次要發燒前都會發抖,身體抖得誇張,一直哭說好冷,沒看過他這樣,只能多拿條棉被蓋在他身上,不斷用手幫他搓身體。然後去護理站跟護士說又發燒了,護士拿來塞劑,每次發燒前前後後都要搞個幾個小時,發燒完他們都好像打了一場仗一樣,累到睡著。雙寶發燒汗如雨下,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中間雙寶都吐了幾次,加上雙寶吊點滴尿量增加,沒幾個小時尿布就好大一包,好幾次尿布滿了尿溼褲子、床單,我和班爸神經緊繃,一邊怕他們吐,一邊怕他們尿濕,我和班爸身上的衣服也是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醫生說要24小時都沒有發燒才能出院,但雙寶幾乎一天都會燒個兩三次,距離出院應該還有很長一段路。那幾天哥哥因為腺病毒引發急性鼻竇炎,整個鼻子都被鼻涕塞住,導致他沒辦法用鼻子呼吸,睡覺的時候更嚴重,哥哥打呼的聲音比大人還誇張,是大聲到整個病房都會聽見,誇張到我和班爸會覺得對其他床不好意思的程度,還好後來到病房後有用蒸氣加藥水讓他吸,還去護理站抽鼻涕兩次,才漸漸好轉,不然如果打呼一直這麼「成熟」,肯定交不到女朋友的。

我和班爸第一天都沒有洗澡,第一天晚上我幾乎沒有睡覺,主要是因為雙寶一直輪流發燒根本沒辦法睡,再加上我和班爸根本沒有睡覺的地方,只能跟雙寶擠在一張小小的病床,縮在雙寶腳下不大的空間跟蝦子一樣捲著身體睡。和我們同在觀察室還有另外兩床,因為我們第二天還是等不到雙人病房,所以我們在觀察室又待了一個晚上,看著另外兩床的小孩等到病房又換了新的病人,我們就一直在送舊迎新目送大家離開。因為在急診小孩都不舒服,難免哭鬧,我覺得大人都能體諒,但我們運氣有點差,遇到其中一床一個小女孩,大概五、六歲了,一直拿她媽媽的手機看影片,我覺得這都沒什麼,因為那幾天我們也是讓雙寶看iPad、手機看到飽,重點是那個小女生把手機音量開到最大,然後她的爸媽都好像沒聽到一樣,即使晚上十一點多依然用最大音量在看影片,我想他們平常在家應該就是這樣,所以耳朵已經習慣這樣的音量,我和班爸不想正面衝突,所以只能忍耐,還好雙寶因為累壞了,所以完全不受影響照樣睡覺。另外一床是一個大概六、七個月的小男嬰,由媽媽和阿嬤一起照顧,但我看媽媽幾乎都在睡覺,反而是阿嬤在顧小孩,即使凌晨兩三點小孩哭了,也是阿嬤起來安撫,我覺得阿嬤年紀應該也五、六十了,真的好辛苦。可是阿嬤讓我受不了的是她哄小孩的聲音超大,會大聲說:「好好好!!! 不要哭!!! 不要哭!!! 你就是想要散步對不對,現在不能出去啦!! 外面都暗暗了!!!」,靠,真的很大聲好像拿大聲公在講話一樣。每次我好不容易瞇了一下,就被阿嬤哄小孩的聲音吵醒。然後還有一床是一個媽媽,三個女兒,先生前幾天才剛出院,換三個小孩腸胃炎來住院,兩個比較大的女兒已經有病房,由爸爸照顧,最小的女兒才五、六個月剛來急診。第二天晚上我好不容易睡著,凌晨一點隱約聽到班爸在跟隔壁床的媽媽聊天,聊的聲音實在有點大,我有點不爽被吵醒,那個媽媽說:「不好意思把你吵醒耶!」,我微笑了一下心裡臭罵:「幹! 知道還這麼白目!」。實在不想social,班爸似乎逮到機會抓交替,趁隙睡覺,那個媽媽很想跟我聊天,但我實在太累太冷淡,她覺得沒趣就沒繼續找我講話。本來想繼續睡覺但哥哥又發燒了,搞到凌晨三點。我已經累到像喪屍一樣,只想躺下,在我已經累到快要往生的時候,那個媽媽對我說:「不好意思,你可以幫我抱一下我女兒嗎? 她吐在床上我要去拿新的床單。」,靠~~~~我真的不想可是又覺得那個媽媽是真的需要幫忙,勉強從床上爬起來,幫她抱女兒,那個小女嬰長的很可愛,但是她真的吐了一身,我抱著她的手都有點沾到她的嘔吐物,實在不敢靠她太近,她媽媽回來後我趕快去廁所洗手,很怕沾到嘔吐物把病菌傳染給雙寶。覺得自己很笨,應該幫她拿床單而不是幫她抱女兒啊~~~弄完之後回到觀察室,我縮在哥哥腳底下,想睡但睡不著,隱約聽到那個媽媽說:「啊!!你怎麼又吐了!!」,我趕快一動也不動假裝睡著,雖然我不是壞人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再這樣一個晚上一直幫她抱女兒。

那幾天雙寶非常難搞,一來因為身體不舒服,二來因為吊著點滴沒辦法自由活動,兩歲半的小孩應該是爬上爬下東跑西跑,但他們卻被關在這小小的病床上,其實真的很可憐。雙寶那幾天完全不給公婆抱,只要被公婆碰到就好像被電到一樣大哭,第二天晚上班爸回家洗澡,只剩我跟婆婆,雙寶那時候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大哭大鬧這個不要那個不要,都只要我抱,我只好坐在椅子上抱著兩個發了瘋似的小孩,雙寶嘶吼到連平常對他們極有耐性的婆婆都看不下去,打電話叫班爸趕快回醫院。那幾天我們很多時間都是在雙寶發狂嘶吼聲中度過,有一天下午班爸帶弟弟去走走,我帶著哥哥也要去坐電梯下樓走走,哥哥卻突然像中邪一樣,一直叫爸爸,要爸爸抱抱,整個人一直僵直往後倒,不然就是在我身上爬,鬼哭狼嚎到連續三個護士跑來電梯口關心我們怎麼了,幫他看點滴、量體溫怕他是不是不舒服,但他其實沒有不舒服他只是中猴,婆婆在我旁邊也一點忙都幫不上。哥哥就這樣發瘋哭了二十分鐘,第三個護士來關心的時候,我覺得我有點崩潰絕望,那個時候只差一步我就要哭出來了,因為我真的好累,身體好累心也好累。雙寶那幾天完全變了個人,我和班爸就像捧著不定時炸彈一樣小心伺候但他們總是發瘋似地哭來打臉我們,讓照顧他們的我們一直處在很沮喪的狀態。護士問我他怎麼了,我小聲地說:「我不知道…..」,我的眼眶紅紅的,我真的不知道哥哥怎麼了……。那七天哥哥好幾次這樣,弟弟也是,有一天晚上用輪椅推他們出去走走,弟弟在路邊嚎哭了半個小時,沒有原因,每次他們這樣,我和班爸理智線就斷掉,對他們吼也沒用,軟硬他們都不吃,到最後都是放他們哭,我們的心也在大哭,一種又累又絕望,覺得在醫院的每分每秒都好難熬,完全可以理解照顧病人,尤其是長期住院的病人的痛苦。雙寶湊在一起好可怕,搶手機搶玩具搶爸爸搶媽媽搶空氣,婆婆看不下去,請親戚到認識的宮廟問事,親戚拿了符水和草藥到病房,我們沾了點符水在雙寶嘴唇,還用草藥泡水擦了擦他們的身體,說也奇怪,隔天雙寶慢慢變回他們自己,比較沒有中邪地大哭。寧可信其有,或許真的是中邪,也或許是他們身體慢慢好轉比較沒有不舒服,但不管怎麼樣,我選擇不鐵齒地相信這自然界無法解釋的力量。

在急診兒童觀察室過了兩個晚上,我和班爸決定不堅持雙寶住同一個病房,不然我們應該會一直待在急診,而且因為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實在太可怕,不管單人病房或雙人病房,只要有病房就好,我們想趕快離開急診。加上弟弟已經好一陣子沒發燒,我們問醫生能不能讓弟弟出院,那天是星期天,主治的小兒科醫師不在,另一個醫生覺得OK,我就帶弟弟回家,哥哥繼續住院。那幾天婆婆很辛苦地每天幫我們準備三餐送到醫院,但雙寶完全不捧場,他們只想吃餅乾糖果。弟弟回到婆家其實還是病懨懨,不時唉唉叫,什麼都不想吃,多數時間他都只想要我抱著,體溫偏高但沒有發燒。晚上我終於能洗澡、躺在舒服的床上睡覺,我覺得一切都不在乎了。隔天弟弟情況沒有好轉,我和婆婆帶他去買玩具,他也沒什麼興趣。下午,弟弟又發燒了,唉….於是我們又帶他回醫院,再次住院、再次扎針。慶幸的是,這次我們只等了幾個小時就有病房,於是雙寶都住在雙人病房,只是都跟陌生人一間,這樣也好,我和班爸說,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可怕的威力,即使他們住同一間,我們也會把簾子拉上不讓他們知道對方就在旁邊。

有了病房情況好了一些,至少我和班爸有了睡覺的地方,雖然是沙發床,但甘之如飴,而且病房裡就有浴室,雖然很鳥但至少每天都能洗澡。暑假的第二個星期已經結束,但雙寶出院遙遙無期,我和班爸都只能繼續向公司請假。在醫院的日子很難熬,雙寶待不住的時候我們就得帶他們出去走走,一開始是一手抱著他們,一手推點滴架,但雙寶現在都超過12公斤,抱超過五分鐘就有一種肌肉要爆裂的感覺,覺得一秒都無法再忍。後來我們學乖用輪椅推,一走就是一個小時,八月毒辣的太陽,用輪椅推著小孩在路上走,真的覺得父母很偉大。但是,唯有出去走走能讓我覺得時間過得比較快,與其在病房聽雙寶唉唉叫,我真的寧願在豔陽下走路流汗流到跟狗一樣都沒關係。某天下午和班爸推著雙寶走在路上,一個歐巴桑經過我們的時候用責備的語氣說:「都生病了還帶出來,不怕再被病毒感染阿?」,我很想回頭跟她說:「你懂個屁阿!! 你來帶帶看阿!! 叫屁阿!!」。那幾天用輪椅推雙寶的經驗也讓我對台灣的殘障人士深感同情,台灣的路況對身障者真的很不友善,有些騎樓高高低低不然就是放了一堆障礙物停了一堆機車,多數時候我們根本就是推著雙寶走在馬路上,超危險的。

忘了住院第幾天,我問醫師雙寶什麼時候能出院,醫師說:「還要再觀察一兩天」,我的一顆心沉到谷底,是一天還是兩天? 住院第六天,早上弟弟的主治醫師宣布弟弟可以出院了,我問哥哥的主治醫師哥哥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醫師說隔天要抽血驗有沒有感染黴漿菌,要抽血完才能出院,其實我真的覺得住最後的這一天是多餘的,但不想質疑醫師的決定,就再忍耐一天吧! 於是班爸就速速帶弟弟回台北,我繼續留在醫院顧哥哥。想著明天可能就可以出院了,心情輕鬆一些,凌晨兩點被進來巡房的護士吵醒,有點睡不著,起來看手機滑FB,被一個女裝網購的廣告吸引進去,竟然滑了一個小時,不斷加衣服到購物車,凌晨三點才罷手,一個小時的成果,購物車裡有28件衣服,結帳金額$25,810,我想我壓力真的很大,靠買衣服紓壓,這金額我完全刷不下去,哥哥不能再住院了,再住下去媽媽要破產了。

早上六點半,護士叫我起床帶哥哥去抽血,靠!! 太早了吧!! 但為了趕在醫生九點巡房前拿到抽血的結果,只能這麼早,護士還說要順便換軟針,因為三天要換一次,我說:「今天要出院了! 不用換了!」。我不忍心地把哥哥吵醒,抱著他到護理站抽血,又是一陣不用多說的腥風血雨,請護士把哥哥手上的軟針拔掉,哥哥回復自由之身,回到病房哄他繼續睡,覺得他真是可憐,小小的身體受了好多苦。我就這樣等到九點多,在這時間同步把東西都打包好,準備回家,醫生終於來了,抽血結果沒有感染黴漿菌,可以出院了!! !!!!!!!!! 辦好出院已經十一點多,回到婆家收拾行李,立馬坐高鐵回台北。哥哥也回復以往調皮的模樣,而我,一身又臭又累,有一種經歷一場水裡來火裡去劫後餘生的感覺。

終於寫完這地獄般的七天,結語不多說,拜託雙寶不要再住院了,為娘的他媽的受夠了! 我恨腺病毒!! 去死去死腺病毒!!

 

班媽悄悄話: 這次雙寶住院的七天真的很感謝公婆的幫忙,兩個老人家操碎了心,還一直拿熱臉貼雙寶的冷屁股,再次證明,父母很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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