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爸&班媽

和其他人的婆婆比起來，我的婆婆算是對我非常非常好的，心地善良，說話和善，總是笑臉迎人，不會要我做家事，每次我要幫忙她還會叫我趕快去休息。我婆婆是個標準的家庭主婦，沒有太多朋友，生活重心就是老公和小孩，她的生活總是繞著柴米油鹽醬醋茶、老公、小孩、孫子打轉。所以只要哪個孩子身體不舒服，她就會非常緊張，即使她的孩子都已經結婚可以當爸媽了，她還是把他們當做「小孩」來照顧。有時候我會覺得班爸家的小孩某方面很依賴爸媽，誇張到小孩要看醫生，我公婆還會特別跑來台北一趟，陪他們看醫生，然後當天來回。

我其實非常不解這種愛小孩的方法，因為我自己的爸媽不可能會做這種事，但不表示我爸媽對我們的愛就比較少。我很感謝我的爸媽，因為我們家是屬於教小孩釣魚的家庭，從小幫助我們建構完整健全的心靈和身體的武器，長大後就利用這些無形資產靠自己了，但如果有什麼靠自己力量解決不了、需要他們幫助的地方，他們還是會盡力拉我們一把。因為爸媽不可能陪我們一輩子，他們能做的是傳授與教育，讓我們出了社會能獨立面對毒蛇猛獸。

但其實我多多少少理解婆婆這種愛的方式，如果我的生活當中沒有工作、沒有朋友、沒有興趣嗜好，只有老公和小孩，我可能也會把所有焦點放在他們身上。即使我理解，但我一開始還是很不適應和班爸家的相處，常覺得婆婆這種緊迫盯人又把人當小孩的愛讓人窒息。雖然班爸有時候也很抗拒這種愛，但婆婆還是一意孤行，落到總是被班爸責罵，有時想想父母做得這麼辛苦還被罵真是不堪。

結婚頭兩年我和班爸常常為這窒息的愛爭吵，因為剛結婚時我希望自己是個100分的媳婦，我常常會問班爸公婆喜不喜歡我，所以只要是班爸家的聚會我都一定會到，殊不知班爸家的聚會不是半年一次、也不是一個月一次，而是一個星期一次，而且很常不只一次。我常常會在和公婆互動後，分析剛剛自己說的那句話、做的那個動作是不是很得體，下次應該怎麼說、怎麼做會更好。即使我已經為工作把自己榨乾、為和班爸磨合、為生不出孩子把自己搞到身心俱疲，還是會打起精神討好公婆、討好班爸家的每個親朋好友，做個100分的「好媳婦」。

後來我覺得這樣真的好累，我受夠了總是委屈自己去討好別人，我好不快樂。之前有個同事跟我說，一開始就做100分，之後就要做120分、200分，把公婆胃口養大了，只會累死自己，因為你只能愈做愈好，不能退步。她還說:「妳婆婆的兒子都已經跟妳結婚了，人都在你手上了，妳婆婆也不能怎麼樣了!」，雖然我覺得她這種說法有點太誇張又太自私，但的確有幾分道理。所以我慢慢和班爸溝通，減少去他們家聚會的次數，有時候我需要喘口氣，需要有一點自己的時間，需要保持和婆家的距離才會有美感，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愛我的公婆，但如果要我繼續愛他們，這距離是絕對必要的。小阿姨過世之後，我更是覺得人生苦短，人活著最重要的是「快樂」，並且把握光陰珍惜身邊的人，我現在只想做個60分的媳婦，反正生不出小孩已經不是100分了，我想多花點時間在自己的爸媽和家人身上。

說了這麼多，其實是要告訴大家幾個星期前發生的事。話說那天班爸要看醫生，我的公婆又趕來台北，殊不知那天班爸看超久的，我和婆婆在診間外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待的時候又不能不講話，只好和婆婆開始聊天。其實我不會排斥和婆婆聊天，只是我知道婆婆的個性，就像每次幫忙做菜時和她聊天，她總是會聊到生小孩的話題，但做菜至少還有其他事情可以分心，我很容易可以把話題轉開，現在在診間外，實在是沒有其他可以分心的事。

聊十分鐘後婆婆開始說:「生小孩，不用強求，強求來的果實不甜美。妳看那個吳淡如還不是45歲才生小孩，那個誰誰誰也40幾歲才生。」

我實在不知道我剛說了什麼讓她想到這個話題，我臉上有寫「生不出來」四個字嗎? 也或許是她看到我的臉就只想到這個媳婦生不出來，就只能說生小孩的事。婆婆的個性有一點我實在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她總是覺得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什麼事都可以攤開來講，她會把我的事跟其他家人講，也會把其他家人的事跟我講。我其實不是很喜歡這樣，因為說實在的，我不覺得大家真的是一家人，也不希望某些私密的事讓其他人知道，婆婆可能覺得大家都是出於關心，但我真的覺得有些人只會把它當茶餘飯後的八卦來講。

她接著說:「像那個某某親戚的媳婦，結婚一年多了也沒生。妳看妹妹她婆婆也在問他們夫妻現在是怎樣!」

我真的不覺得那位親戚以及我小姑會想要讓我知道這些事，看著婆婆這麼輕鬆地講人家的事給我聽，我就可以想像她平常是怎麼跟人家說我和班爸的事。當下我臉上掛著假笑，但其實心裡不停地在翻白眼，都翻到後腦勺了! 拜託你閉嘴、閉嘴、閉嘴!!!!! 心裡盤算著要怎麼轉移話題，只好站起來假裝說要去看班爸看得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婆婆跟我說吳淡如45歲才生幹嘛，吳淡如關我屁事阿! 現在的意思是我也會40幾歲才生就對了。而且，「不強求」這三個字就好像人家叫你現在不要想大象，你腦子會變成只想著大象一樣，「不強求」三個字說出來就會變成「強求」，因為如果真的不強求，那就連提都不會提，那才是不強求。我跟班爸說，以後會留我和婆婆獨處的場合我就絕對不會去!

在班爸家，婆婆和大嫂是最讓我頭痛的兩個人，因為不管跟婆婆說什麼，她總是會九彎十八拐回到生小孩的話題。然後因為大嫂沒在上班，生活也只有老公和小孩，她就好像退伍的男人，退伍的男人就愛講當兵的事，當年是如何英勇風光，大嫂開口閉口都是當年懷孕的事，不管講到什麼，她都能牽到她懷孕時的事，或是誰誰誰的小孩怎麼樣、誰誰誰又生了、誰誰誰生不出來，我覺得真是鬼打牆到一個翻掉，我想我生不出來應該讓她覺得很驕傲吧! 和我這隻生不出蛋的母雞比起來，她才是200分的媳婦呢! 所以只要遇到要跟婆婆和大嫂聊天，我就會心生抗拒，尤其是一起做菜的時候，躲都躲不掉，我就會被左一句右一句地圍攻，到後來練就一身轉移話題的好功夫。我覺得幫忙做菜不累，要聊天比較累，為什麼做菜不能安安靜靜的阿?

所以，親愛的婆婆請閉嘴! 現在還要加上，親愛的大嫂請閉嘴!!